中国传统文化观念历来器重富有书卷气的文人书法。衡量文人书法的标准之一是作者首先应该是学养深厚的文人学者。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邵大箴先生是我敬重的学者,1978年结识以来我习惯称他为邵老师。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书法 69cm×30cm
邵老师是江苏镇江人,早年留学列宾美术学院,他既是西方美术史研究专家,精通古希腊罗马、俄罗斯苏联和西方现代派美术,又是当代中国著名美术理论家、评论家。虽然他具有国际视野和现代意识,但他骨子里一直是中国传统的江南文人。江南文人更倾心文人书画。
邵老师雅爱书画,兼擅中国水墨画和书法,他的水墨画属于典型的新时代文人画,他的书法属于典型的新时代文人书法。最近我拜读了《抒意传情——邵大箴书法作品集》,我觉得邵老师的文人书法与他的人品一致,温和平淡,恬静清雅,近似弘一法师晚期的书风,在当代书坛独具一格。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书法 69.5cm×47cm
书法是心灵的轨迹,最容易流露人的天性。邵老师的文人书法,传承了中国历代文人独抒性灵的传统,集中表现了自己的情感心理和性格气质。唐代孙过庭《书谱》论及书法“浚发于灵台“,凭借“温之以妍润”“和之以闲雅”等笔墨,“达其情性,形其哀乐”,恰恰符合邵老师书法的个性特征。邵老师性情非常温和,我与他相识四十年来从未见他疾言厉色,即使教诲我等后学晚辈,也总是和颜悦色,循循善诱。字如其人,邵老师的书法发自灵府,妍润闲雅,一派温和之气,不激不厉,风规自远。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书法 50cm×43cm
宋人书法尚意,苏轼论书自称:“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书初无意于佳乃佳耳。”“我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邵老师欣赏苏轼这种文人书法自由不羁的尚意风度,他也曾临帖学书(可能包括虞世南、褚遂良诸家),但并不刻意求工、拘守成法,而是“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自出新意,不践古人”,其书法“无意于佳乃佳”,端正而不失灵动,足以令人愉悦快慰。
明代文人书画倡导者董其昌推崇书法“平淡天真”,在《画禅室随笔》的处理上,天真烂漫,一任自然。”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书法 120cmx23cmx6
邵老师的书法也延续了民国文人书法的流风余韵。民国文人书法家李叔同,早期书法脱胎北碑,笔锋雄健,出家成为弘一法师之后,书风丕变,刊落锋颖,鲁迅先生赞曰:“朴拙圆满,浑若天成。”弘一法师自谓:“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静、冲逸之致也。”邵老师的书法抒意传情,抒发的是禅意,传达的是真情,也颇具平淡、恬静、冲逸之致,尤其他的行书约略接近弘一法师晚期的手稿信札,并带有怀素《小草千字文》的神韵。相比之下不同的是弘一法师晚期的手稿信札章法疏朗,结字瘦长,其平淡、恬静表现了出世的高僧超逸人间、“悲欣交集”的心路历程;邵老师的书法章法严谨,结字端正,其平淡、恬静表现了入世的学者关爱人间、豁达乐观的精神内涵。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国画 40cm×40cm
邵老师特别重视艺术格调,他曾说:“艺术纯正的格调如雅致的趣味主要来自艺术家从生活中获得的感悟和激情,来自艺术家本身的修养,绝不是纯技巧的问题。”北京大学教授葛路也曾说:“高雅的艺术格调,即书画所追求的书卷气,此种艺术素质与作者的文化修养及人品层次直接相关。”邵老师书画作品的艺术格调清新高雅,富有书卷气,这种清雅格调正是他的文化修养、内在精神的体现。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国画 41cm×43cm
我比较熟悉邵老师的水墨画。他的水墨画与他的书法同样格调清雅,属于新时代的“文人墨戏”,但那是一种严肃的墨戏,而不是戏谑的涂鸦。邵老师潜心研究中国传统水墨画的写意精神和笔墨技法,却不受任何门派成法的约束,只听凭自己的心灵和情感的驱遣。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国画 44.5cm×44.5cm
他的水墨画山水既不是临摹古人,也不是对景写生或复制照片,而纯粹是自己的真实情感借助笔墨和色彩的自然流露。他重视书法用笔的自由抒写,善于运用松活随意的短线条勾勒山水轮廓,用墨设色清新淡雅,虚实处理意境空灵,融合了文人画的笔墨韵味与印象派的光影色泽,往往带有俄罗斯油画的银灰色调。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 国画 51cm×47cm
他作画的心态宁静、轻松而自在,毫无世俗的功利考虑,不关心当今艺术市场按平尺论价的行业恶习,只关心自己的笔墨如何更完美地表现自己的心情和意境,因此他的绘画才能进入康德美学倡导的精神自由的审美境界,获得“纯粹非功利的快乐”。华君武先生曾经称赞邵老师的水墨画“已入化境”,他的书法也日臻精神自由的审美境界。
(文/王镛,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来源:悦阳空间)
艺术家简介
温和平淡,恬静清雅——邵大箴的文人书法
邵大箴(1934年10月-2024年7月25日),美术史学家、美术评论家、书画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文联第十届荣誉委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名誉主任。
1955年赴列宾绘画雕塑建筑学院美术史系学习,1960年7月毕业回国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长期从事西方美术史和中国现代美术的研究,在研究中大力培植中国现代美术,力促中国美术形态从传统走向现代。
曾任《世界美术》主编、《美术研究》主编、中国美术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兼《美术》杂志主编、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理论委员会主任委员。
2021年9月26日,邵大箴荣获全国教材建设先进个人称号。
邵大箴2024年7月25日去世,享年9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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